初接这个中二班时,夏思雯就吸引了我。这个名字已被同办公室的初一语文老师提过无数遍。大致是说,这个女生作文非常棒,但其它科成绩很差,性格又十分内向和倔强。语文老师大抵对作文好的学生情有独钟,否则也不会总是在提起她时既喜爱又惋惜。
于是在第一堂课点到她的名字时,我不由得多注视了她几秒。夏思雯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她的脸部线条非常柔美圆润,五官精致而小巧,虽然穿着和肤色一看就是农村来的孩子,但掩饰不住那由内而外的雅致,让我想起了一句话:腹有诗书气自华。她一定是很爱看书的。可是等等,她的眼睛,不,确切地说是她的眼神让我心头一震,她的眼睛黑而亮,就如寒潭一般,她不象其他女生被点名时或羞涩或大方但都是单纯地和老师交换眼神,她也注视着我,可那里面却是和她这个年纪不相符的忧郁。
也许是先入为主,对思雯的第一印象的确和初一语文老师反馈得很像,而且我也开始关注起她的作文来。然而思雯的作文却和她的眼神相反,是乐观而坚定的。小小年纪,她已经很会用象征手法来驾驭文字,在她的作文中,几乎看不到什么现实的痕迹,她把她的思想感情都寄托在大自然当中,一朵小花、一棵小草都能够被她信手拈来,表达她对于生活的热爱和对困难的无所畏惧。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她自己命名的一篇作文——《和太阳赛跑》,思雯写到,每个星期回家时,她都会追赶前方的太阳,使劲地蹬着车子,风在她耳边呼呼,腿已酸沉难忍,可是太阳一点一点地往下掉,她盯着它,一刻不停地和太阳赛跑,每一次,她都跑赢了太阳。这篇作文中流露出的乐观和坚忍深深打动了我。可是从她的作文中看不出她的家庭,她的生活,她的喜怒哀乐,她学习挺努力,没有任何恶习,可是除语文以外的其它科成绩一如既往地差,性格依然内向,眼神依旧忧郁,我很想进入她的内心世界去解开让她忧郁的心结,可是与她的谈话总以她的沉默而告终。我很费解,是什么,让一个小小的女孩子隐藏得那么深。
转眼到了五月,一个早自习,阳光已柔和地洒满大地,空气清新得如同甘露。我让学生来到操场上读书,却见班主任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向我示意后把思雯喊到了一边。我看见那男子向思雯说了几句话,思雯呆呆地一动也不动,突然间双手捂住了脸。我赶忙走过去,班主任难过地说:“思雯的爸爸昨晚去世了。”我的心里一阵难受,上前就把思雯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思雯在我的怀里啜泣,双肩剧烈地抖动,我的泪也流了下来,我抚摸着她的背,哽咽地说:“思雯,要坚强!”
思雯回家奔丧后却再也没有回来。她让同学给我捎来了一封信。在这封信中,我才真正了解了是什么让思雯有那种眼神。她说:老师,从小长那么大,没有人抱过我。妈妈很早就去逝了,爸爸总是严厉而沉默的,整日为生计奔波,弟弟妹妹都小,家里条件不好,从来没有谁在意过我是多么渴望被关心被疼爱。我喜欢写作文,在那里面我告诉自己要坚强。那一天,老师你抱着我,就象我在梦里渴望了千百次的妈妈的拥抱一样,象太阳一样温暖,它让我的心更加坚定起来,也给了我无穷的力量,父母都不在了,我要承担起照顾弟妹的责任。老师,不要为我担心,生活不会压垮我,只会让我变得更加坚强,更加热爱它。
我的泪滴落在信纸上,墨迹洇成了圆形,就象太阳的形状。我仿佛看见一个女孩,奋力地蹬着车子,眼神坚定而执著,向风一样驶向太阳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