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租的房子,是一栋老式的公寓。厨房和阳台与邻居是相连的,中间用几块木板和铁丝随便拦了一下,算是划清领地,互不侵犯。这栋老公寓建在一个弃置的植物园中,人烟稀少,环境很好。公寓里居住的人也都安静,没有七姑八姨在楼下的空地上打麻将。
我这样的都市女孩,偏偏远离市区租这样的地方,是有原因的。我的男友傅远洋有家室,这里算是远离了公众视线。搬来这里后,我们能经常见面,尽管仍会为了他能否离婚而大吵,但终究是欢乐的时候多一些。
天使与魔鬼
我空闲的时间实在太多,便对我的邻居好奇起来。搬来两个月了,我却一次也没有见过她。之所以肯定是“她”,因为我看到了阳台上摇曳的内衣,非常香艳。她的阳台从不挂男人的衣服,因此我断定她是一个独居的女人,什么样的独居女人,衣裤一律素色,可内衣却香艳无比?她一定很闷骚。不似我,从里到外,都力求自己香艳性感。我不香艳性感,傅远洋怎会毫不心疼地让我刷他的信用卡。一个男人爱不爱你,就看他舍不舍得给你花钱。就因为他舍得这样给我花钱,我才主动搬来这样荒僻的地方以避人耳目。傅远洋赞我懂事,要我乖乖地在这里等他来娶我。
邻居的阳台满是绿色植物。她的脚步像猫一样轻,以至我听不到她在屋里的任何声响。我从未见过她出门。或者与我一样,是某一个已婚男人的女友。
那个傍晚,傅远洋刚刚离去,我趴在阳台上,眼神哀怨地看着他。我知道他定会回头望我的,我知道我的样子定是美丽哀愁的,否则如何打动他令他下决心离婚?
果然傅远洋望了我很久才伤心地钻进车里离开。我这才转过身来,打开冰箱找酸奶喝。这时我听到了木板墙那边有动静,吸着酸奶过去,见我的芳邻正站在阳台上浇花。哦不,应该说是浇她那些从不开花的植物。夕阳淡淡的余光下,她的侧脸非常美丽,高鼻深目皮肤光滑,身形很瘦、很风情。果然是一个美丽芳邻。
“嗨,你的花很特别。”我决定先打招呼。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无论如何也会微笑着应一声吧?
“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请尽量控制叫声。”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很是特别,但说出来的话让我尴尬无比。真后悔和她打招呼,我这美貌芳邻身上似长了毒刺,一上场便给了我这么一下。
如果刚才是我自找的话,那接下来的事情便是老天对我好奇心的惩罚。当她浇完花转过脸的时候,我的上帝呀,她的另外半边脸,从腮到脖子,尽是扭曲丑陋的沟沟壑壑。我吓坏了,扔了手中的酸奶罐子。
她转身回屋,丢下的话是:“见到我不尖叫逃跑是不正常的。”
这个女人,两句话字字是刺儿。好吧,我原谅她,这个曾经美丽的女人现在人见人怕,已经够可怜的了。
傅远洋再来的时候,我便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倒是傅远洋开始卖力地讨好我:“宝贝,感觉不好吗?”
傅远洋的声音不小,若她在屋里,定然也听得清楚。这么想的时候,便有丝丝凉意从心底升腾起来。我想,我的芳邻毒性太大,我只与她见一面说两句话,便已经连偷欢都觉得不自在了。
这一天,傅远洋走的时候,我未再去阳台泪眼汪汪地装舍不得。我的心里有何舍不得?
5年前我18岁,母亲去世,父亲的新妻容不下我,连学费也不替我交。我只好去打工,在某个餐厅偶遇傅远洋,我知道自己是年轻美貌的,也知他看上了我。年轻美貌终有一天会衰老甚至死去,就似我的母亲。与其像她那样陪着我的父亲熬出头后却病死,不如好好利用美貌规划未来。一直在准备考托福出国的我,遇上傅远洋后,便成了没志气的小女人,花他的钱太容易,于是,便只顾得享乐,忘了初衷。
当初买来准备发奋的那些书,上面尘埃满满。我蹲在地上,听见我的芳邻在轻轻地用英文讲电话,她的发音很纯正,语调轻柔,我听得出神。我不再把电视开很大声,不再上网听歌玩游戏,当我的房间一点一点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听到我安静的芳邻其实也是会发出声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