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吃饭,绝不和他在同一时间看电视,这样一来,我们相处的时间缩减了。不想听哥哥苦口婆心地对我说教,我尽量避免和他碰面。当你畏惧某个人的时候,尤其是与你的生活休戚相关的人,他,一个眼神,面部肌肉细微的抽搐,都能给你威慑的作用。更何况激烈的言辞,严肃的呵斥。而我被骂的理由无非是学习。
学习成绩浮动,再正常不过的事。几乎没有常胜将军。考试不理想,我会条件反射地觉得自己完了。严声厉色,哥哥的脸,浮现在眼前,刻薄的言辞,仿佛就在耳边。回到家里,我很自觉地隐身,坐到书桌前,装作认真的样子,而心里早就狂风暴雨了。
该来的,迟早要来。
屋外,汽车刹车的响动如雷贯耳。屋内,一颗心,紧缩,紧缩,黄胆水苦到了嗓子眼儿。
我不想如坐针毡了,乖乖地送上门,等着挨批。不出我所料,哥哥还没下车,就朝我劈头盖脸地吼来。
“一天到晚就知道看电视!”瞪了我一眼。
我收紧下巴,低下头,脸火辣辣的燥热。以为他要进门,我自觉地给他开门,心惊胆颤地侯着他进来。吼声连连,“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看电视啊?自作聪明!我告诉你,你就是勾勾手指,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下次再让我发现你看电视,你就小心了,听到没有!”他不给人插话的余地,我又委屈又气愤。不就是没考好吗?下次再来啊,你又不是我爹妈,有什么权利管我。但我没胆冲撞,屈辱的眼泪吞进肚里,回答说:“知道了。”那晚,我写了一封与他断绝关系的决裂书。
愤怒转化的冲动,竟闹了个笑话。第二天早上,哥哥拦住了我,把那张可笑的字条还给我。
“这是你写的?”他鄙夷地朝我瞟了一眼,“字都不会写,难怪考那么点分。”说完他就走了,对于里边的内容只字也未提及。
经过一晚的思想斗争,我早就后悔自己的举动了。所以,早上起床一直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时刻竖起耳朵,警醒着。但隔壁房间一点动静也没。沉不住气了,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同学家避避。谁知刚迈出一步,就被哥哥逮了个正着。硬着头皮听他讲完那些话。
接过纸条,细细研究了一番,颠过来,倒过去,始终找不出错在哪个字上,就抱着字典,一个字一个字地检查,才发现原来我把“决定”的“决”写成了“绝”。我羞红了脸。以后就更不愿见哥哥了。
见面少了又怎么了?我们之间的深情厚谊还在啊!哥哥是司机,少不得要经常外出。不只爸妈担心他,我也是时时刻刻为他悬着一颗心。我们互相不会记恨对方,即使言语冲撞了,原谅的话消说,因为谁也没较真。我明白得很,谁要是欺负了我,哥哥一定会为我动手。关于这一点,爸妈都做不到。除了语气上对我凶了点儿,其他都还是很温柔的。他给我的零花钱从来都是百元钞。世间又有多少哥哥能做到这样呢?
去年临近春节时,我跟哥哥闹得很不愉快。我听嫂子和妈妈说哥哥一个星期没回家,我们怕他在外面胡来,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他要么关机要么呼叫转移,我们又气又急。当他回来时,妈妈说了他几句,他就没大没小地冲妈妈吼。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我看妈妈那可怜样儿,气不打一处来。妈妈,真的老了!身体不好,鼻炎、支气管炎、哮喘折磨着她,催白了她的头发。导致妈妈患有这些病的凶手就在眼前,我和哥哥!我不能容忍哥哥这样对妈妈没大没小,我一脚踹上门,狠狠地把他关在了外面。这下,哥哥把炮枪对准了我。他也一脚把门踢开,上来就一只手提起我的衣领,扬起另一只手,打算给我一巴掌。我昂起头,目光坚定地迎上去。他高举的手慢慢低下来,指着我的鼻子,说:“翅膀长硬了啊?”我把头抬得更高了。“你可真有良心啊!”说完他就怏怏地上楼去了。我楞了半天,勇气一瞬间土崩瓦解。等哥哥上楼后,妈妈伤心地对我说:“他是你哥啊!”我知道他是我哥,就因为他是我哥,我才更气愤。别人重伤我的妈妈,我可以讨厌他,忽视他。但这个人,我没办法当他不存在。我第一次那么强烈地渴望断了这层亲情关系。一宿无话,当然睡不安稳。嫂子后来跟我说晚上哥哥哭了,还说我们误会他了,他只是心烦,看我们帮不上忙就自己解决问题了。这像是哥哥做的事,什么事情都自己扛在肩上,那些说妈妈的气话也是被我们这群不信任他的亲人逼出来的!听嫂子那么一说,我慌了神。给予了我无限关怀的哥哥,我竟当他的面揣他的门,难道我的良心真的泯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