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夕大四那年来到成都,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只是偶然,后来想想,这份偶然,完全是为了遇到阿文。
大四后半年,大部分同学都出去找工作或是考研面试,汪小夕学的是一门中规中距的专业,按理说,她也应该找一份稳稳当当的工作,可汪小夕并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眼见春暖花开,小夕翻看着旅游杂志,看到天府之国四个字,第二天便身在开往成都的火车上。
她在大学里租了间房子,偶尔去教室上自习,吃饭也是在食堂,同样是大学校园,同自己呆了三年多的地方大致上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地点换到了成都这个城市。汪小夕不知道自己来成都做什么,说是旅游吧,大把的景点也不见她出去玩,只是天气好时随性地走走,看着府南河的水也会偷得浮生半日闲,天气不好时躲在书店看书,天文地理经济政治无所不看;说是来找工作,参加了几场人山人海的招聘会就再也不去了。于是一天下午,难得晴天,汪小夕坐在体育场的看台上,耳朵里塞着耳机,手里捧着本三毛的《哭泣的骆驼》,却在发呆,其实她只想晒太阳。
主席台下一群学生在上体育课,练习太极拳,只是打得如同牵线木偶,也不见一个出色一点儿的,想必是老师也不在了。小夕看得不禁莞尔一笑,不想竟笑出了声音,那一群学生向她这边望了一眼,小夕忙低下头,装作看书的样子。再抬起头时,刚好那群学生在做云手,如群魔乱舞,小夕强忍住笑,没想到引起了咳嗽,这下更引人注目了,小夕看到其中的几个人已经怒目相向了。小夕无所谓地迎着几束眼神中的怒火,淡定如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两相对峙,相继几人撤回了怒火,息事宁人,可独独一个人,神情坚定。
小夕不禁注意起那个男孩子,外表看来有些瘦弱,眼神中透着一股倔强。男孩子说,如果你觉得我们做得不好,做个示范可以吗?言语恭敬,很有修养却带着杀气。小夕站起身来,走到看台前的护栏边,向下打量了一下,入口在主席台下,要转到后面才能进体育场,可这看台也就两米多高,想到这里,左手按住护栏,身体已经飞出护栏外,在几个男孩子的惊呼声中,小夕轻轻地落地。
汪小夕有很多不太寻常的特长,比如说是太极。小夕的家乡是全国有名的武术之乡,父亲和叔伯们都是看似平常的庄稼汉,可动起手来总是在不明所以间已经将人摔到地上。小夕自幼听单田芳的评书,总想做个江湖儿女,可最终还是没有学到家传的功夫,不过也送到了武术学校度过了小学和初中的时光,学的是套路,其中便包括太极。
小夕打完一整套太极,收势立身,便走出了体育场,仿佛身后那一群目瞪口呆的人都与己无关。几天后偶尔去晨练时,小夕看到了在体育场一角一个摆出太极架式的身影,在他身边跑过时不禁多看了一眼,便站住了。原来是那个眼神倔强的小男生,他也看着小夕,对视之下没有挑衅也没有敌视,三秒之后,相对一笑,算是泯了恩仇。小夕继续跑步,又一圈下来,再跑过男生的身边时,相交的目光已如熟人般温暖。等到小夕跑完预定目标,沿着跑道慢走时,再一次路过男孩时,小夕站住了,男孩不远处立着各种运动器材,小夕走了过去,选了双杠,轻轻一荡坐在了上面。
男孩还在练习太极,动作大致方向还是对的,只是不够流畅,明显在冥思苦想下一个动作。但三天后小夕再到体育场,男孩还是在那个地方打着太极,可明显已经熟练多了,虽然还有些呆板,小夕还是坐在双杠上,看着他打完八式便停了下来,再从头开始练习,看来是只学到这里了。小夕从双杠上跳了下来,走到男孩的身后,右脚伸到男孩右脚内侧,稍一用力,男孩的步子便扩开了十公分,手按在男孩肩头还没有用力,他已心领神会放下了重心。小夕又把他的手肘纠正在正确的角度,仿佛就像当年纠正师弟师妹们的动作时,只是这种感觉又不太一样。
八式的动作全部纠正完毕,男孩站直回过身来,高出小夕半个头,虽然瘦弱,可也遮住小夕部分视线了,毕竟是大男孩,不是当年那些跟在身后的小师弟。小夕扬起头,望着这张由幼稚走向成熟的脸,淡淡地说句再见便转身离开。走出十余步,听到身后有人在大声地说,我叫文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