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都希望自己有一把长长的、直直的、乌黑发亮的头发,在每个阴雨绵绵的日子,撑一把粉红的雨伞,穿一袭洁白的长裙,走在绿柳飘飞、红花烂漫的小道里。细雨沾湿了我的长裙,微风吹起了我的长发,我的心也随之飞扬起来……
又有杨老师的课了。杨老师的方脸上总是带着笑容,那笑容总是那么温和可亲;杨老师的声音总是那么不紧不慢,充满磁性;杨老师的板书总是那么简洁明了,粉笔字总是那么整齐划一,苍劲有力。在杨老师的演绎下,那本来枯燥乏味的方程式、抛物线竟然变得有趣起来。
那时候的我,是个害羞、内向、自卑的女生,是班上的丑小鸭,上课从来不敢主动举手回答问题。在杨老师的课上,我总是默默无闻,认真地听,认真地抄笔记。我真羡慕那些可以在杨老师的课堂上,勇敢地站起来回答问题的同学,总觉得,可以在杨老师的课堂上,妙语连珠、滔滔不绝地回答问题,是件光荣的事。有好几次,我已经在心里把答案默念了好几遍,热切地望着杨老师,我的心在怦怦怦地跳,我多想举起手来,可手就是不听使唤。每一次杨老师的眼睛扫过全班,我都马上低下头来,用头发遮着我的脸,拿起笔装着在写什么;或者托起腮,装着在思考什么,我害怕,害怕杨老师看到我的眼睛,看到我眼睛里的慌乱和不安。
杨老师喜欢和我们聊天。每当这时候,我会跟在一堆女生后面,躲在他注意不到的角落里默默地听着。在杨老师的嘴里,我从只有语文数学英语的世界里知道了还有音乐美术,知道了钢琴、古筝、国画、油画,知道了贝多芬、马思聪、达芬奇、齐白石,知道了《在银色的月光下》、《乘着歌声的翅膀》、《最后的晚餐》、《清明上河图》……他还说,他喜欢女生们留长发,长长的、直直的、乌黑发亮的那种。可是,那时候学校不允许女生留长发。
那一届学校举办的校运会上,杨老师和我们班上的男生一起打篮球。全班女生成了啦啦队员。这时,我们才发现杨老师的球技很好,拍球、转身、上篮,整个投篮动作连贯优美,干净利落。我们都不禁拍起手,为杨老师呐喊助威,球场上的气氛开始热烈了起来。我一扫平日里的羞涩胆小,和其他女生一样,注视着杨老师,追随着他的脚步,为他的每一个潇洒的入球疯狂地鼓掌,疯狂地喊叫,疯狂地欢笑。
还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天,一夜北风后,原来还碧绿碧绿的草地上,铺上了一层洁白洁白的盐花,这个从不下雪的南方小城,竟然也有了一片白茫茫的风景。就在那个美丽的洁白的早晨,杨老师给全班每位同学送上了一张卡片,我打开卡片,上面写着:“你的名字正为你的心灵。爱思考、爱真理的女孩,愿你的生活更多些笑语,更多些倾吐,更多些洒脱。”我松了口气,我决定,长大后我要留一把像杨老师说的长长的、直直的头发,然后,把我女孩子的所有柔情,所有心事都藏在那长长的青丝里。
出来工作后,我跟所有的女孩子一样,追潮流,赶时髦,开始了我的做头发之旅,长的、短的、直的、曲的、拉的、烫的……有段时间,可能由于做得太多了,频频掉发,头发干枯、开叉,发质差得不行。
我决定不再做头发。
头发慢慢地长出来了,柔柔的,亮亮的,比以前的好多了。
记起杨老师说过的,长头发的女生看上去特温婉可人,特乖巧可亲。
是吧!杨老师,阔别多年,你早已跟那温婉可人,乖巧可亲的长发女生结婚生子了吧!
当年,我的长发,只能在梦里留着;如今,我的长发留着了,却只能回忆当年的梦了。
我有一头长发及腰的头发,但我不是为了任何一个人留的,而是为了一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