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父母为谋生计外出经商,无暇照顾呱呱落地张牙舞爪的我,百般无奈我童年成了留守儿童,与你相依为命。我特别淘,晚上老不肯睡觉,你说我这么点东西哪来这么大能耐,吵吵闹闹隔壁村也略有所闻。你给我唱歌,一下一下轻抚我,你没上过学不会讲童话故事,倒是能讲很多吓人的东西,往往能把我吓得束手就擒。夏天我们蜗居在瓦房里热火朝天,没有风扇,你给我摇扇子到破晓,冬天生怕我冷着,把我包的得严严实实像木乃伊。我在你襁褓里,你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拉扯大。
儿时,我喜欢玩塑料枪。你说我玩不了,我不干了,死活要买,躺在地上滚着哭,你拖都拖不起,你心疼我没办法只能乖乖掏钱。当时,我不知无意还是有意用枪打中了一个妙龄少女的眼睛,家长找上门来理论,要讨个说法。稀薄的印象中那是你最愤怒的一次,你要抢我手中的枪来人道毁灭,但我依然不依不饶,好像士兵一样枪在人在。你急了,争抢中糊里糊涂的开了一枪,打在脸上,血顺势而下这我才缴械投降。虽然后来你没有怪我,但作案工具被没收了。你还得给人家赔礼道歉,一个老人家低声下气的。
那年夏天,我经常睡在连接两树之间的睡网上,是类似渔网一样的秋千性质的东西,乡下人都喜欢睡上面乘凉。我因为不老实,从上面翻身而下,手先着地,小逼脱臼,痛得我哭个没玩没了,手又动弹不得,没法撒野了,一动就撕心裂肺钻心的痛。你背着我四处打听,哪里的跌打医生好。在乡下,这些脱臼是用不上的,也没有骨科医院,就得找那些骨灰级的土医生,而那些老头纯属兼职,三天打渔两天上网,到处晒太阳,加上没有固定客人,所以特难找。而乡下路坎坷,我手痛坐不得车,一震我就眼泪决堤。你就这样背着我挨家挨户的找,一户一户的敲门,我却没心没肺的在你背上睡着了。那年,我觉得你那么高大魁梧。
记得,你曾在小山坡上种满龙眼树,你说将来我长大了回到这里可以吃。我不懂,那你呢?你说你那时候不在了,我还是不太懂,打破沙锅问到底,你说以后就懂了。年纪稍大,我到城里和父母住要上学,你怕父母忙于生计照顾不了我也一起来了。现在才知道,你并喜欢城里的生活,你说城里人都足不出户,没有老人家可以聊聊天。我调皮时候,父亲要抽我,但阴谋从不曾得手,你老人家老站在我前面。父亲不罢休,你说要打就打我吧,然后父亲于心不忍就开始数落我种种罪行,硬要教育我,你倒反过来教育父亲,把父亲陈年旧事搬出来,父亲一对比发现虎父无犬子才善罢甘休。所以导致以后一惹祸就跑到你身后,父亲也拿着刑具跟来,但都知难而退,我屡试不爽。
如今,你老了,走路步伐越发沉重。唯一的希望就是我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还经常跟我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我似懂非懂。其实你在谨慎着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你说你没什么牵挂,就是不想病者走拖累子孙。得了白内障,你不肯就医,你说别浪费那个钱,留着给我读书。平时你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这么多年没见你添一件新衣裳,破了补好就穿在里面,别人给你买还推三阻四,还要骂人叫不要浪费钱。你看见一个空瓶子也会捡回来,我说这个值几个钱啊,你会骂我说一角几分也是钱,但你给我的钱似乎足够你用一辈子。
指缝太宽,时间太细。山上的龙眼已开了好几季,而你却走不上去了。我在你滋润呵护下,已算血气方刚,能为你遮风挡雨。奶奶,你给我的爱太多,太厚,我无法用苍白的文字轻描淡写,我无法回报。希望在阳光灿烂的午后,让我牵着你走。
其实,一次不经意的寻找,我还能在你床底下找到儿时那把凶器,那把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