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想到这些我当时真的好幸福,有了她,我什么都不怕了。
一年后,我毕业了。
她在哪里,为什么整整半年都没有打过电话给我,哪怕是报个平安也好。或许学业忙吧。我安慰自己,傻傻地在茂盛的玉兰树下翻开她送给我的冰心诗选。
夏之夜,
凉风起了!
襟上兰花的气息,
绕到梦魂的深处。
于是想起了她不曾流露微笑的脸庞,但仔细看,每当我哭泣,在她的“不准哭”下停止时,也的确会有很淡很淡的笑。那笑容很好看,尽管如同严冬时脸上被风干的泪水般模糊。
拿着医科大学的毕业证,在市的一间大医院找到了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高级病房的护士,收入很不错,专门负责的重症病人的身体也渐渐好起来。
个月后,病人痊愈了。她紧紧握着我的手,感激我的照顾。
她也是很浅很浅的微笑,然后心里的某根弦被轻轻地拨动,仿佛某年冬天,她望着我拭去眼角的泪珠时满眼的笑意。
颖儿,王颖儿。有人急急地喊我。
哎,我在这里。我转过身,匆匆地奔向护士长。颖儿,这个病人已经坚持了半年多了,就是因为得不到悉心的照顾,所以一直没有醒过来。我们商量过了,决定由你来照顾。
护士长把一叠厚厚的单据交给我。她望着我,满眼的笑意,充满着期待和希望。
我说好,接过单据。
也许是因为职业习惯,拿起来就看了看名字。
哪知,看了之后,心就如同当年她送的水晶钢琴摔碎的那一刻,折射着凌乱又美丽的光芒。
王越。
单据上写着,王越。重症病房6号。
如同当年,愕然。下一秒,冲向重症病房区6号。
推开门,她静静地躺在床上。长睫盖着眼睛,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微张的嘴,拢在氧气罩里,微微的喘息凝成一颗颗的小水珠。
姐。我说。
她是我姐,最亲最亲的孪生姐姐。最疼最疼我,在我难过变得脆弱的时候朝我喊“不准哭”的姐姐。
透着悲伤气息的阳光,从小小的窗户闯入,洒在她如水晶般精致的脸上,美得无可比拟。至少,那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颊上,没有一丝丝的难过,我没有哭,所以,她很快乐吧?
姐,你怎么了……我轻声喊。
哗啦。
如当年水晶钢琴在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刹那,粉身碎骨却依然美丽,美丽得只有她可以比,只有她才配。
她的人生好短,五年多前,她撒了第一次谎,然后,一年前,是她最后一次谎言。
我真笨……真的好笨……
我用力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
其实那个谎言,我只要想深那么一点点,就能够发现她的破绽。可是,我对她的信任,竟然成为了我最后一次见她的铺垫。
她没有去法国。连机场广播员也是她找来说给我听的。
五年前她就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病症。那年学校体检,什么都不瞒着我的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夺过那张体检表,还笑着,这是本小姐的隐私,小孩子别看。然后匆匆地离开了我的视线,就如同某年某月某日,她急急地出现,擦干我的泪水,说,不准你哭,之后又匆匆地离开般,我看不见她的脸,更看不见她藏了五年的秘密。
她不放心的,就是我。
于是在所有不是意外的意外中她都会出现在我身边,帮我把我的脆弱很好的收藏起来,又害怕我发现她隐藏着什么,然后走掉。
她是在为这场必须来临的一天做准备,为曾经脆弱的我细心地铺着路,没有一丝缝隙,不让悲伤找到可以侵入的地方,然后让我能够坚强地握着她的手,不留下一滴泪水,即使感伤,也能在这一刻控制着,看着她离开。
可是姐。离开水的鱼,是不能存活的。除非,它根本就不是鱼。
我是,我是靠着你才能存活的那尾鱼。
……
姐。
我把多年前那些细碎的水晶钢琴碎片,也放进你的墓里了。要记得,一辈子,不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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