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钟声响起,把我吓了一跳。欢呼声中,香摈的泡沫四射。
恍惚间,一只温暖的子握住了我。他轻轻笑:“你还没有给我电话。”
实在不好意思在这种场合交换名片,我想了一下:”也许,我可以顺道送你回家:”我开着公司的一辆小小本田。
我认识的大多数男人听说我有车之后,总是会有一些过激反应。但是他一点都没诧异:“谢谢。不好意思,我住的地方似乎稍微远一些……午夜已过。你的马车会不会已经变成南瓜?”我大笑。
重色轻友从来都是人们最易原谅的弱点,我心安理得地不管古芬夫妻,任他拉着我的手,做出”纵万千人吾往矣”的亲呢姿态。一起离场。
车静静驰在深夜的街。
窗外是这个城市零下九度的冬天,窗内的我们喝了不少香摈,脸红艳艳的。沉默中,我心头却漾着难言的喜悦,就差大声告诉所有人。
他含蓄地微笑着,安静地看窗外。
眼看快要到他报的地址,我忍不住有一些着急:“我不记得是否询问过你的名字?”
也许我可以问得再含蓄一些。可是酒精我实在不愿意抑制自己的冲动——人海茫茫,一旦错过,未必有机会后悔。
“可是我们都会记得,圣诞夜其实也可以找到快乐,只要自己愿意。”沉默中,车已经驶到了目的地。他并没有动手推车门,几秒钟以后,像是下了决心,直视着前方,安静地开口:“沈国华,你知不知道,他们同我打赌,说没有一个男人可以与你聊天十分钟以上——除了开商务会议。”
我浑身一凉,拼命抑制住因愤怒而颤抖的手:“你觉得自己做得到,便答应了赌约?”
“他们明天会在顺峰请我一顿晚饭。”
我竭力平静自己,然后恶狠狠地笑:“恭喜你。”
他的手动了动,似乎想点一支烟。很快又停下,突然笑了,露出好看的白牙:“在party上,你对我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这个女人的价值绝对不止一顿晚饭。整个夜晚我一直在考虑,用什么方式告诉你真相比较妥当一些,我还有机会和你继续做朋友。最后想,也许越直接越好。”
“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被一个优秀女子的魁力打动,感到自己的罪孽。”他想用幽默调节紧张气氛。”
也许,我应该感谢那群好事的朋友,使我有机会度过一个这样愉快的夜晚。想通这一点之后,我的表情顿时变得柔和:”我不记得是否询问过你的名字?”
“刘明。”他一边报出自己的名字,一边掏出一个小小笔记本,在上面认真写下姓名电话和电子邮箱,撕下递过来。
也许见惯了商场的全套礼貌,接过小小的纸片,觉得格外趣致。再一看笔迹,他的字笔触圆柔清秀,毫无剑拔弩张的霸气。从字迹可以看出,刘明是一个注重细节的老派人。很无稽地。我的心又开始微微颤动。但是这个场面太过尴尬,我实在不知道怎样转圆,愤怒平息之后,一时也笑不出来,只静静坐着。
几秒钟之后,他轻轻说一声:“再见”。推开车门下去。
在这种场景,再见其实就是“再也不会见”的意思。
潮水一样的疲倦汹涌袭来,我突然觉得支持不住,头靠在方向盒上,怔怔看着他的背影。
似乎感受到目光的压力,他突然回过头来,向我挥挥手:”沈国华,夜已经很深了,一个单身女子,早早回去吧!”语气温柔亲切。
第二天上班,又是兵荒马乱的一天。直到快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才总算是下了班。
回家路上,我特意绕到小花底买一束血红的玫瑰。我要把它插在电视机旁的大水杯里,时刻提醒自己恋爱是血淋淋的残忍事件。扭开汽车音响,一个男人唱“因为有心所以才有秘密,然而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些痛楚……”想到这些年来的寻寻觅觅,想到”有求皆苦、无求乃乐”,在苍凉的乐声中,泪水涔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