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时转来一个插班生,个子不高,睫毛很长,头发用手绢扎了个马尾,笑起来甜甜的。因为两个酒窝的缘故,所以我发现自己不小心会多看她两眼,也偷偷记下了她的名字--良玉。
那时的我似乎是个两面人。和男生呆在一起的时候,特别活跃,对所有活动都热情高涨,而且妙语连珠,简直是搞笑高手。可是只要有女生的场合,就噤若寒蝉,目光呆滞。分析起来,可能是"考试综合症"的典型症状。一旦把女生和早恋和考试和高考和大学和前途连起来,我就有点后背发凉了。可良玉没有让我后背发凉,反倒是正脸发热。当我听说隔壁班男生有组织地预谋与她交往时,不禁有点担心和愤怒。
良玉的酒窝逐渐陷入了我的心窝。当我看见她在注意我的时候,总是觉得热血沸腾,充满力量。似乎转瞬间天空更蓝了,世界更美了,连唠叨的英语老师也显得妩媚了。
可是我往往看不透良玉的眼睛。有时对我欣赏有加;有时彩光突现;有时却有些犹豫和暗淡。可是她在我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两个字:初恋。
元旦到了,在我们保证了是本学期最后一次娱乐活动后,老师批准了元旦晚会。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完美的一次晚会。每个人都尽兴地表演,尽情地欢笑,放肆地呼喊。晚会后,便到一小店去进行盛大的夜宵。那晚我头一次喝了一瓶啤酒,觉得脸红耳热,眼睛模糊,而且胆子特别壮,终于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紧紧抓住良玉的手。我热切的目光早已表明我心里的一切。良玉没有能挣脱,于是在我的手背上狠狠掐了一下,留下了个深红的印子。可是她羞涩的笑分明告诉我,她的心早已属于了我。那个深夜我们在学校植物园的长凳上,手拉手地坐了很久,也聊了很久。可我始终记得,当时她的手多凉啊。
高二的快乐时光在我们甜蜜的目光交流中飞逝而过。半年时间里,我们在月亮下发过誓言;在小河边垒过石头;在僻静的小街上压过马路;一起读爱情诗,一起吃路边摊。可更多的时候,我们只能用眼睛,隔着教室的桌椅和人群,偷偷地对视一眼,感受无比的甜蜜。
在爱情的滋润下,我茁壮成长,居然打破了"恋爱不得分"定律,勇考年级前十的成绩。用老妈的话来形容:"这孩子,现在干啥都来劲。"良玉也为我高兴,可时不时的,她会故意挑我的不是,说讨厌和我在一起。可她笑时酒窝告诉我,她在说谎。
到了高三上学期,我和良玉依旧很融洽,彼此的目光都会告诉对方自己的幸福。可越来越多次,我从中看到了她一闪而逝的哀愁。她从来不跟我说为什么,我也不愿多想,毕竟幸福的人看不见深藏的忧愁。可我已经隐约感到痛苦的临近,"乐极生悲"这句话让我不寒而栗。
我不愿回忆那个飘着云的阳光明媚的早上。良玉告诉我,她爸爸的公司有可能会搬到北方的城市去,她也许要到遥远的北方去上学。我觉得很突然,随即本能地否定了她会走的可能。我对她说:"你爸爸会想办法让你在这里读书的,你的成绩不错。"可是良玉没有回答,只是抱着我的手臂,泪落纷纷。
一切跟往常一样,不同的只有心情。良玉不太爱理我了,老让我走开。我俩单独在一起时,她就哭,也不说话。那一阵我都快崩溃了。
1997年11月21日下午,当我回家路过门房时,门房大爷拦住了我,说下午有个女孩急急地来我家找我,没找到,留了张字条给我,上面写着:"我走了,不许想我,好好高考!玉"。我保存了这张字条,也保存了良玉留在上面的泪。她真的走了,到遥远的北方去了。学校里早办好了一切手续,同学们不知道,我更是一无所知。
我觉得在此之前是一个完美的初恋,而有了这样的结局,就成为一个完整的初恋了。我不能叙述分离带给我痛苦的一切,以及走出困境的艰难。现在想起来,其实良玉从开始就知道有一天会走的,也曾多次给过我暗示,可是我从来没有察觉到。
之后我们再也没联系过,确切地说,她从来没有给我半点消息。但也许只有这样,才算是一个干净而彻底的了断;也只有这样,才能把这段刻骨铭心的初恋留在彼此流逝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