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风儿悄悄的拂过月儿的眉梢,再没有折回的痕迹。树儿轻轻皱起眉头,弄的叶儿沙沙的响。那响声,飘零在空中,孤独的叫嚣,就如同一叶扁舟,飘摇在海上。
我总是在这样起风的晚上,和沫默一起,抬头看天空中不会眨眼的星星。沫默总是仰着头说,记得小时候,我常常舔着棒糖,这样抬头看眨眼的星星。总是有小时候可以回忆,我总以为我已将童年抛于彼岸,再也找寻不回来。可却那么轻易地又忆起来了。我在那栋叫做童年的屋子里,点了几千几万盏灯,可它依旧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就像火车穿过长长的隧道一样,总是漆黑的。我知道我的童年早已苔藓丛生。我总是在别人谈论童年的时候悄悄的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角落,闭上眼睛,仿佛,走了。
我总是可以记得妈妈拖着行李箱渐行渐远的背影和我流不停的眼泪。奶奶说,妈妈过两年就会回来的。六岁的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有妈妈在的日子,终归是自由的。我整天整天和周围的小朋友们趴在泥地里,堆各式各样的小人,看着太阳摇摇晃晃坠落,然后穿着带着泥土气息的脏衣服回家。然后我总是可以听到隔壁阿姨呵斥的声音和她的哭声。我大概在别的小伙伴眼里是幸福的吧,因为我从来不用挨骂。可他们不知道我总是在看着他们挨骂的时候,哭着对自己说,为什么没人来骂我。奶奶总是很耐心地帮我换上干净的衣服,做饭给我吃,然后,就再也不管我了,她知道,天黑了,我自然会回家。困了,就会去睡觉。
我躺在自己小小的床上,拼命地闭着眼睛,努力的让自己睡着。我怕黑,总是这样怕黑,怕在黑暗中会有妖怪把我吃了。我开始做梦,每天都做同样的梦,我叫梦里的那个女人妈妈,她总是给我拥抱和吻,她总是跟我说,她忘记带我走了。醒来的时候,眼角的那滴泪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咸咸的,涩涩的。
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发烧了。我总是记着这种温度,我也总是能够联想到飞蛾,也许就是我吧,一直挣扎着。奶奶抱着我在厨房里转,在灶神面前磕头。“你带她上医院吧。”听得出奶奶在恳求。“没有钱。”冰冷冰冷的语气,然后是匆匆离去的脚步。我听得出那是爸爸,小伙伴们总是说爸爸的胡子扎人,可我,从来不知道。奶奶轻叹着,抱着一直哭不停的我,坐在灶神面前。那里点了香,我能闻到檀香的味道。一直都很喜欢这样淡淡的香味,我总是在这样满屋的檀香中看到大片大片的树林,风吹起细沙,在空中回旋,在林隙穿梭,幽幽的琴音,携风儿,翩翩起舞。奶奶把一包粉末倒在碗里,冲上白开水,嘴里念念有词。她哄着我喝下去,在碗里,我闻到了檀香的味道。
口腔溃烂了。第一天吃饭的时候,我哭了。爸爸拿筷子打我的头。于是,我再也不哭了,也不再吃饭,饿了就喝水。很痛的时候,我都是闭着眼睛,让眼泪悄悄的流下来。
妈妈回来了,真的,她回来了,她一进门就叫喊着我的名字。我好奇的看着她——这个漂亮的女人。她抱我的时候,我害怕了,跑开了。她说,我是妈妈呀,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摇摇头,真的是陌生了。她还是抱住了我,她说,再也不会丢下你了。第二天在学校的时候,我对很多同学讲,我妈妈回来了,会有人来骂我了。他们奇怪的看着我,“神经病。”唾沫星子溅了我一身。
妈妈回来了,爸爸也总是不说话,偶尔骂我几句。但是,房间里却总是传出大呼小叫的声音,奶奶说,那是他们在玩游戏,暴力的游戏。然后,我可以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轻脆的让人心疼。
我长大了。总是听奶奶说,总算拉扯成了15岁的大姑娘了。是的,我走完了一段人生路,伴着玻璃破碎的声音。我总是这样对妈妈说。然后,就看到妈妈摇头。
被惊醒了。我已经习惯了这样被吵醒。我迅速穿好衣服,推开他们的房门。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吵了。每次推开房门的时候,我总是这样说。可是,那一次,我没有说这句话。房间里妈妈拿着的菜刀和爸爸滴血的手背把我吓坏了。弟弟蜷缩在角落里,瑟瑟的发抖。我跪在地上,求求你们别再玩了好吗?妈妈一把来我起来,反手甩了我一个耳光,没用的人。我只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我抹掉嘴角的液体。要不是你,他早就消失了。妈妈绝望的看着我。那种眼神让我不止一次的颤抖。我只是想起了无关的祥林嫂。我总觉得她也有同样的眼神。也许是有着相同的悲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