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我下班前十五分钟,很久没见的她突然出现在我办公室。
“突然非常想念你,所以就来了。”她只这样淡淡地说。
喜欢她这淡淡的语气,就像她的人,有“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淡雅气质。即使当初她决定离开我时,也是那样的冷静:坐在明亮的玻璃窗后,望着眼前的咖啡,淡淡的说:“我们分手吧。”仿佛发生在眼前的是一幕与她无关的爱情悲剧,而剧中的男主角,一个22岁的男子汉却怎么也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泪。“我的眼睛流下你的泪;你的手握着我的心痛。”许多年后当我听到二首歌中的这两句歌词,就把它们连在了一起,我觉得找到了可以形容当时我们那种感觉的最合适的词语。
直至今日我仍不知道当初她和我分手的原因。我不是一个善于寻找原因的人。况且知道了原因的结果往往更苦涩、让人难以接受。那天在她说出分手的五秒种后,我默默站起身走了,然后在往后漫漫四年中独自消化着这一颗苦果,消化的结果是我的味觉迟钝了,再也品味不出幸福、失落、伤感、忧郁、富足等等的人生滋味。对我而言,它们就象一个个由0和1组成的电脑程序被预先放置于人生之中,而人生只不过是一个长一些的程序,都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或许她的出现只不过是程序中的一个bug,会引起整个程序的混乱?目前我不得而知。
我们共进了晚餐。我点了她爱吃的脆皮豆腐、鸡心粉丝煲;她点了番茄炒蛋、清蒸鲈鱼,同样是我的最爱。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小心翼翼,仿佛都怕触动到那个敏感的话题。最后是她付的帐,因为她掏钱包的速度比我快。
然后在她的要求下,我们一起去游戏机房猛砍一番,就像以前一样,一起奋力撕杀,耳边传过她不时的尖叫,我几乎不能分别过去与现在差别了。
直到深夜,当我们并肩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等着最后一班公共汽车的时候,才有时间,或者说不得不认真地面对对方了。
我抽出一支烟想要点上。
“给我一支。”她说。
记得她以前是不吸烟的。我把烟递到她嘴边,帮她点上,自己再抽出一支点上。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仰起头把烟吐向空中,那样子可真美,引来路人的阵阵回望。
我看到她的眼中有些闪烁,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是沉默。
时间滴答滴答地流失,每一记都像敲打在我的心口,我感到快要窒息。
“当初的事……”我终于忍不住说:“我给我个理由好吗?否则恐怕我到80岁都不能释怀。”
她玩弄着夹在指间的香烟,仍是淡淡说:“有些事恐怕自己都解释不了,如果你非要一个解释,那我只能说:那时我是个小女孩,小孩的决定往往不可理喻。”
我感到一阵悸动,有忍不住有想拥抱她的冲动,“现在后悔吗?”
她停止了指尖的活动,呆呆望着那支烧了已2/3的烟出神。“现在小女孩长大了……可烟也烧到了尽头,只留下一地的灰烬。”
“今晚睡我家吧。”我不想再掩饰自己的感情了,想在最后一班车到来之前了结所有的遗憾。
她抬起头望着我,默不作声,然后挽住我的手臂,缓缓将头靠在我肩上。两道刺眼的汽车灯光突然将我们笼罩,我知道班车来了,将她扶起,她默默挽着我一起走向车门。在我先踏上车,等着她上来的一瞬、我即将把幸福握于手中的一瞬,她突然放了手,迅速探身在我脸上了吻一下,低声说:“对不起。”然后站在原地看着车门将我们隔为两个世界。车子缓缓启动,我却仍呆呆站在车门口,隔着狭小的玻璃窗,看到她低头轻拂脸颊,然后像是振作了,挥手拦了一部车,朝另一个方向消失在视野中。
几乎同时,我的BP响了: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好的东西不一定要拥有,也不一定能拥有。
我感觉自己微笑了,转身踏上台阶,找个角落的位子坐下,摇下车窗,释放了本要到80岁才可能释放的东西。这不是一个bug,它不属于生命的程序。“谢谢!”我在心中轻声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