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十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回到母校。当看到母校那熟悉的古色古香的大门时,我知道,我将在这里重温大学生活的每一段记忆,每一个细节。
孔子雕像东边的草地上,我和好友曾携手而坐,促膝相谈;中文系楼前的棕榈树下曾留下同学少年的欢声笑语,灿烂笑脸;旧图书馆前的紫藤萝架下,花木参差的萃华园中,学校东门的简陋的小饭馆里,北门的广阔的麦田边,无一没有我们意气风发的面容,纯洁朦胧的情感。
中文系五楼的小教室里,八十多个同学曾经朝夕相处了四年。一把不大的锁,油漆大面积剥落的斑驳的门,将98年与08年如此近而又如此远的隔离开来,四年的读书生活就这样尘封在一个小小的教室里,尘封在我的记忆中。隔着玻璃,我只能以遥望的姿势怀念每一个云淡风轻的日子,怀念每一个老师的叮咛与嘱咐,怀念每一个同学的动作与语气,怀念我的每一次开心与失意。多希望时光倒转,往日重现。当我转身离去的一刻,空气中弥漫了物是人非的慨叹。
伴着淅淅沥沥的秋雨,漫步在校园中,我用心的感受路边的每一株小草,每一棵白杨,每一处建筑,它们是大学生活的见证与记录,珍藏隐含了无数或平凡或精彩的画面,或感人或伤心的故事。
远远的看见了女生宿舍六号楼,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宿舍楼的外观不再是令人沉闷的暗灰色,而是刷成了白色。正值暑假,人很少,只有几扇窗户开着,大概是考研的学生提前到校了。楼下的铁丝与水泥柱还在,只是因为雨天,看不到晾晒的被子和衣物。东侧破旧的食堂和几处平房,如风烛残年的老人,艰难的立在风雨中。
十年前,女生宿舍楼前,每当周末的时候,就会有许多男生站在楼下扯着嗓门喊,喊恋爱中的女子或者喊宿舍号,被喊着很快答应一声,场景可用“壮观”来形容。那时候若有人谈恋爱了,往往不可避免的被众所周知。如今,手机几乎人手一部,一个电话或一个短信,就会解决很多问题。恋人们也会免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喊大叫的尴尬。现在想来,那些男生们来往于楼下,有的非常勇敢的骑着一辆除了车铃不响浑身作响的破旧的自行车,载着自己眼中的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旁若无人的“招摇过市”,也算是一道风景。
但是有一天晚上,大约是大二那年一个秋天的晚上,许多护花使者却上演了一幕悲剧。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学校附近一家工厂的工人,喝醉了酒,跑到女生宿舍楼上找人,被传达室的大爷赶出来了。那时女生宿舍楼的楼门上清楚的写着“男生止步”,所有试图进入的男性都会被视为“不正经”,甚至“流氓”。所以,这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让所有人反感。如果,他被赶出来之后,自己慢慢离开也就算了,关键是,他一走出楼门就赶紧跑,更巧的是正好下了晚自习,许多“护花使者”正好来送自己的女朋友,大概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别让他跑了,他是流氓”,许多男生赶忙追赶,追到楼北侧,你一脚我一脚的狠狠地踢了起来,直到警察来了。这时候,楼上的许多女生也都从窗户里,伸出头来看热闹,有的人喊着“踢,使劲踢!”“活该!”,所有的人都觉得快意,没有人,尤其是那些男生们没有人详细了解一下具体情况,更没有人制止。男生们满足于自己做了一次英雄,或者凑了一个热闹,自己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却能趁机踢别人几脚。女生们满足于见到生活中少有的这种令人刺激的场景。
过了几天传来消息,那个男子死了,直接原因与被踢有关。以后的大学生活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更谈不上对这件事的反思。
十来年过去了,每每忆及此事,总感觉那是大学时代的一个最大的悲剧。那个男子闯女生宿舍固然不对,但是没有到罪大恶极的地步,绝不应该有一个被活活踢死的结局。没有人制止,无论男生还是女生,我也是鲁迅笔下的看客,幼稚,无知,冷漠,残忍,我为年轻时的错误深深忏悔。我想如果事情发生在现在,即使我没有足够的力量制止,也会采取积极有效的措施,比如打110。当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今知道了,却永远没有弥补的机会了。